《陈飓风、梅龙旋风和黄姓药贩子》

在友人的文章中读到老美翻译的英文版《射雕英雄传》，有关翻译我是外行，但是涉及我所热爱的武侠，还是忍不住谈上两句。

我最感兴趣的是美国人对武侠小说里那些人名以及绰号的翻译，平心而论，读了英文版射雕中的翻译人名，其中有哭笑不得的地方，有差强人意之处，但也能读到一些陌生化的惊喜。

我们先来看看令江湖失色的黑风双煞，陈玄风成了陈飓风（Hurricane Chen），梅超风成了梅龙卷风（Cyclone Mei ），事实上因为没有中华文化、东方文明的浸润，西方人很难理解这两个名字的意味。此处对陈、梅二人名字的翻译在我看来是谬之千里的，在金庸小说中，黄药师桃花岛这一派代表的是魏晋风度，那个时期多风骨气韵，多奇谈怪论，为彰显自己特立独行、孤绝世外的性情，黄老邪的弟子名字里都带有一个风字，比如曲灵风、陆乘风，听起来都有灵动、逍遥、骑鹤御风的味道，而玄风可理解为玄学风尚，超风可以理解为超然物外，但他们在此处突兀地变成了飓风、龙卷风，虽然听起来很有声势，但却漫画卡通化了，完全词不达意。由此可见不同文化之间想要相互理解，其难度可想而知。

再来看对天下五绝外号或姓名的翻译，东邪黄药师被翻译成The Eastern Heretic Apothecary Huang 按字面的理解是黄姓东方异教徒药剂师，友人说Apothecary在西方语境里去理解就是药贩子。事实上中国有个药师佛，这位菩萨能拔除众苦，善疗诸病。历史上也有不少人以此佛为名，比如大唐名将李靖字药师，宋金时代有名将郭药师。为后代起这个名字，乃是希望孩子无病无灾。黄药师聪明绝顶、武功盖世、九宫八卦、医卜星相无所不精，看起来飘然欲仙、逍遥世外，他却有着严重的心理疾病，东邪不是指邪恶的邪，而是古怪、骄傲、乖戾、悲喜无常，黄药师为了一部九阴真经机关算尽，以致于爱妻惨死，与友人周伯通反目，门下弟子星散凋零。世间药物治得了肉体，却无法医治内心。从他的碧海潮生曲可以窥听他内心的波澜与悔恨。

而北丐（The Northern Beggar）的翻译太直白了些，不如意译成丐王。否则无法体现天下第一大帮主的势力与威名。丐帮在诸子百家里呼应的是墨家，墨家成员多是下层百姓，关注现世战乱，提倡“非攻”、“兼爱”，推崇节约、反对铺张浪费，领袖称为巨子，为国为民，都是豪气干云、一呼百应，非常契合洪七公的形象。

西毒（The Western Poison）成了西方毒药，有些陌生化的味道，其实也可以译成善于用毒或者心如蛇蝎的人。

中神通（The Central Almighty）按字面上的理解是全能的中央，这个翻译应该是比较精彩的。友人说，这个地方从英语里去理解是上帝降临人间。但这样一来这里的文化意味就完全变了，有些像我们翻译圣经时直接把上帝译成玉皇大帝。

惟有南帝（The Southern Emperor）的翻译或许没有什么争议。但如果深究，南帝所呼应的是佛家。可不可以在英文中生造一个“帝僧”之类的新词？极尽权力荣华的皇帝最后堪破世态红尘，落发为僧，这个过程梵音悠悠、禅意十足。但是这位段皇爷在《射雕英雄传》里依然被各种俗事俗念牵念，直到在《神雕侠侣》中才真正放下了、完满了，成为大慈大悲的“南僧”。

再次言明，我不懂翻译，纯属胡言乱语一通，以上言论各位行家权当作痴人说梦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