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长安2021年7月摄于海拉尔国家森林公园

《树神》

悬崖边那棵巨木是部族真正的可汗

树皮覆满爬行动物的绿色腹甲

或是鳞翅目飞翼之花纹

它总是沉睡梦寐

只在浩瀚星空下醒来

吐纳茫茫白气和叹息

一株植物的历史有人专司记录

火把、风灯昼夜不息

照耀巨细无遗的全息图

某日  三只始祖鸟停在第七百条枝桠间

猫头鹰像一头猛虎 目光悲怆

秋蝉失魂落魄哭泣四声

青苔表面水腥浓烈

树蛙与鹦鹉开启五个世纪的竞歌赛

九个从北方荒原来的野蛮人蹲在树下避雨

一声雷霆吼出欲望、怒火与雄心

也吹起唢呐里的婚宴和葬礼

婴儿靠近 她会泌出母亲的乳汁

无助之人寻求庇护 他便渗出父亲的汗水与鲜血

那一年饥荒 树上结出兔状鹿形的果实

从一个树洞里梦境一般出现

七个王朝之前的避世隐居者

他们惊醒了这里冬眠的狐狸、熊和毒蛇

有一年它的嫩芽上挂满霜白食盐

又有一年它飘落的所有叶片上都裹挟铁锈

那一年天下奇寒 祂抖落万余斤木炭

又一年乐坏礼崩 祂雕刻木箫、箜篌、马头琴

一条蛟龙样的根须从石窟墓葬取出权杖

挥指塞上风云  牛羊苍狼

健硕导游指着远山说起后世的酋长们

鞑靼人铁木真 通古斯人努尔哈赤

可以顺着叶序和枝裂找到他们的坐标

风吹过树冠传来兵戈杀伐之声 帝冕摇摇欲坠

神话与科学都在这里编织生长

一羽蓝绿极光色的凤凰藏身最繁茂的高枝

而树干里转动一轮银河旋臂也似的大钟

祂响起  所有历史碎片生死离别开始集合或解散